特朗普等来"神助攻"？

美国克里斯多夫纽波特大学助理教授

特朗普和夫人新冠检测呈阳性，瞬间为本就很不寻常的2020年又添上了更多变数。如我最近撰文所述，几周前的民调就已经显示，绝大多数美国人（约97%）早就决定了将票投给谁且大概率不会改票了。再加上今年邮寄选票、提前投票的比例会空前提升，很多选民已经早早把票给投了——我周围就有不少这样的美国选民。

而拜登对特朗普的领先优势，自今年春天以来一直比较稳定，最新的一些民调还显示在各摇摆州，拜登的优势甚至还有扩大的趋势。也就是说，无论是普通选票，还是2016年让特朗普险胜的选举人票，特朗普确诊前都已经基本定型。特朗普面对颓势，本来是要赌选票投出之后对结果产生争议、大做文章，从而谋求连任的。现在，他新冠呈阳性后，投票本身及投票后斡旋两个阶段都被注入了新的变数。

对特朗普来说，如果他对自己新冠呈阳性的情况处理得好，这可能也会是他的转机。比如，如果他一直到大选前夕病情没有恶化，甚至康复了，那他的基本盘可能会更为相信特朗普很强健，新冠疫情不是事儿，之前主流媒体对新冠疫情的描述可能是被夸大了的等等。

但这是否意味着这次确诊，也许会是特朗普的选情“助攻”呢？未必。因为虽然一般情况下总统遇到危机，民众对其的支持率都会有所上升，但新冠对特朗普的打击同样会比较大。

首先，特朗普作为一个年过七旬的肥胖老人，虽然精力旺盛，但毕竟还是属于高危群体。美国极其先进的医疗手段应该会努力帮他和家人渡过难关，但这也意味着在大选的冲刺阶段，选情落后的特朗普可能不得不取消多个在摇摆州的线下活动，失去重要的翻盘机会窗口。

其次，特朗普的决策方式和以往绝大多数的美国总统很不一样，他很少依赖美国的官僚体系，甚至一直努力在掏空这个官僚体系。所有重要的决定往往是由他自己及身边很小的圈子直接来做的。而这个小圈子平时却不常戴口罩、不维持社交距离，也不太做规划，估计也没有对出现这样的情况做周密详细的预案。这就使得美国的行政系统可能面临重大挑战。

第三，本来两周之后参议院将开始对新提名的保守派大法官候选人巴雷特进行听证，但现在显然共和党的诸多高层，包括巴雷特自己都在最近与特朗普有过密切接触。听证会是不是还能如期进行？保守派将美国最高法院长期变得保守的计划是否会因此落空？这些都随之被画上了问号。

而最重要的是，这直接让特朗普此前描绘的“新冠疫情不可怕，是主流媒体刻意夸大的用来抹黑他的阴谋”的叙述破灭。特朗普在确诊前几个小时还在给选民画饼，说“新冠疫情的结束就在眼前”。但在白宫这种人人频繁检测，保护措施异常严格的地方，特朗普作为总统都有可能被感染，那美国的民众自然也无法避免了，疫情显然已经是相当严重了。特朗普这一个确诊案例，瞬间让美国本来可能已经使人麻木的700多万确诊和20多万死亡的案例变得更为真实。

所以，这个消息对特朗普的健康、选情、执政能力、大法官提名以及他自己的公共叙述，都是沉重的打击。这种结果，其实是特朗普一手酿成的，是其作茧自缚。特朗普自己一直以来都想低调处理新冠疫情，在和拜登的第一场辩论上还和拜登争论戴口罩的必要性。他自己平时也很少戴口罩。殊不知戴口罩除了有保护自己的作用外，更重要的意义是假如自己得了，可以保护身边的人。因为特朗普的家人深度参与执政，现在整个特朗普家族都面临新冠疫情的风险。

特朗普政府此前对新冠疫情一直应对乏力。图片来源：新华网

因为这个新的进展，美国政府的抗疫政策也许也会有相应的调整。特朗普手下的如福奇这样的科学家官员早就苦不堪言，因为特朗普及共和党领导层为了选情，一直打压他们抗疫的相关工作，甚至一度公开攻击部分科学家的可信度。现在特朗普一确诊，很多科学家官员终于可以顺水推舟，更为积极地落实他们的抗疫方案了。昨天晚上开始，白宫就已经加强了对所有进出人员的体征检测。

就连保守派阵地福克斯新闻也不得不表示这消息出乎他们的意料，并开始关注新冠疫情的严重性以及积极应对的必要性了——虽然他们的口径依旧是“很多人都被染上这病毒，很多人都最终康复了，特朗普有最好的医生，没事的，不要过早下结论”等等，并不断强调虽然特朗普确诊，但副总统彭斯今天的测试结果依然是阴性啊——意思是让选民们要相信政府，不要乱了阵脚。但毋庸置疑，特朗普自己也会将更多的资源和精力放在对疫情的控制上，毕竟现在对他个人来说也是性命攸关了。

接下来，特朗普可能会调整策略，以新冠疫情受害者的身份来执政、竞选。比如，宣布确诊的当天他本来原定要去佛罗里达主导竞选集会的。但确诊后他临时将当日的核心活动改为与一群老年新冠患者通话连线了，毕竟他现在自己也成为了他们的一员。可以想象，美国的数百万患者及他们的家人在得知特朗普也染上病毒后，会更相信他能不遗余力地、去尽可能地挽救病人、应对疫情。

不过，随着特朗普角色的转换，拜登面对这些新的进展会有什么样的行动也值得关注。1912年的时候，西奥多罗斯福在竞选集会的时候被枪击，当时的民主党候选人威尔逊随之决定暂停竞选活动，等到罗斯福康复之后再重启相关活动。这是当年美国有教养的政客的一种姿态。而我们其实不难想象拜登出于对一个与自己同龄的年过七旬的老人的人道主义关怀，也宣布暂停竞选、以等待特朗普康复这样的决定。虽然，这在拜登的一些支持者看来可能会与农夫去温暖蛇的行为相差无几。

特朗普的确诊，给2020年选举在最后冲刺阶段留下了很多新的悬念。比如，下一场总统侯选人辩论原定在13天之后进行，这在特朗普的两周隔离期之内。辩论是否还能如期进行自然也成了问题。而本来并不一定特别受人关注的、在下周举行的副总统候选人辩论，将突然变得很令人瞩目了，因为参与双方最终成为总统的可能性都由于特朗普的确诊而增加了。

不过，面对极为不利的选情，特朗普当前也同时有了体面退出选举的借口和台阶。这对美国这个国家来讲或许是一个不错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