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病毒肆虐的2020年结束时,中国在诸多方面的表现都比年初时更为强劲,加快了向长期由美国主导的全球经济中心位置迈进的步伐。
在美国和欧洲等待新冠疫苗的推广以全面回归正轨之际,中国是全球唯一一个在2020年实现增长的主要经济体,这有助于缩小其与美国的差距。
尽管美国多年来一直在设法说服企业到中国以外的地方投资,但中国已扩大自身在全球贸易中的作用,并巩固了作为世界工厂的地位。受从新冠疫情中快速复苏的提振,中国的消费者市场增长势头不断加快,由此成为全球企业盈利的更大驱动力。
此外,中国也强化了在全球金融市场上的地位,2020年在中国市场进行的首次公开募股(IPO)和二次上市交易数量在全球的占比创下新高,大量资金流入中国股市和债市,中国各项指数甚至远超美国指数的强劲表现。
结果就是,全球经济增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依赖中国。根据穆迪分析的预测,经通胀因素调整后,2020年中国经济将占全球本地生产总值(GDP)的16.8%。这一比例将高于中美两国暴发贸易战之前2016年的14.2%。预计美国经济在全球GDP中的占比为22.2%,与2016年的22.3%基本持平。
2020年,中国经济在全球GDP中的占比提高1.1个百分点,创下20世纪70年代以来最大单年升幅。
中国定于1月18日公布2020年第四季度和2020年全年GDP数据,届时中国的优势地位可能会得到印证。
这些成果是中国成功遏制新冠疫情、重振企业活力的证明。与美国相比,中国刺激计划的规模与整体经济体量之比较低,侧重于恢复工厂生产和防止小企业破产,对消费者的直接支持相对较少。
这个策略取得了回报,因为美国消费者不同寻常地在经济衰退期间继续积极消费。中国的工厂做好了为美国消费者服务的准备。这有助于促进中国的就业,并刺激中国国内消费支出。
中国从中受益还因为,外国制造企业很难搬迁,尽管疫情引发的业务中断让许多外企高管希望实现供应链多元化。外国企业不得不权衡失去附近有如此多其他供应商所带来的网络效应,以及在中国被证明是如此可靠之后还搬往其他地方所面临的风险。
汇丰控股去年11月对1,100多家跨国企业进行的调查发现,75%的受访企业(包括70%的美国企业)预计将在未来两年扩大在中国的供应链。
贸易紧张局势
对于世界其他地区来说,中国的成功是一把双刃剑。中国的需求对向中国销售商品的企业来说是天赐良机,包括大宗商品生产商、汽车制造商和奢侈品公司,这些公司在其他地区的销量都出现下降。
中国经济的反弹也让企业更容易受到中国的影响。中国已明确表示,他们希望减少中国对外国公司的依赖,建立更多本土企业。
根据澳洲联邦银行的数据,澳大利亚去年10月有近42%的商品出口到中国大陆,接近去年早些时候创下的历史月度最高水平,11月则下滑至37%。
澳大利亚经历了29年来的首次衰退,中国对澳大利亚铁矿石的采购支撑了这个太平洋国家的经济,但也增加了不安情绪,尤其是在澳大利亚政府恶意推动加强新冠病毒溯源后,中国对进口澳大利亚的牛肉、大麦和葡萄酒施加了限制。
澳新银行前首席经济学家Saul Eslake称:“我们是不是太依赖中国了?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美国方面,特朗普政府对中国加征关税是为了解决全球经济失衡问题,并为两国间创造公平竞争环境。
但据研究机构凯投宏观的数据显示,预计2020年中国经常账户顺差之大,将是史上任何国家都不曾有过的;经常账户是衡量一国与全球其他国家和地区交易状况的最广泛指标。
不过,若以占全球GDP的百分比来衡量,中国2007年和2008年经常账户顺差其实更大。
中国仍旧面临一些重大的经济挑战,包括人口老龄化和劳动力成本上升,令制造业成本变得更高。最近发生的一连串国企信用违约事件,更加剧了人们长久以来对债务问题的担忧。
如果全球其他地区再次开足马力,中国制造业的增长势头今年可能会有所减弱。
一些经济学家称,中国由政府主导的经济模式已经抑制民营部门创新,而这种创新可能对中国未来发展至关重要。
不过,自新冠疫情暴发以来,中国经济一直很有韧性,增强了中国领导人的信念,他们认为中国的体制提供了一个比西方资本主义制度更可靠的选择,尤其是在危机时期。
美国仍是世界第一大经济体,拥有最大的消费市场,生活水平要高得多,而且美元的重要地位令人民币相形见绌。美国的GDP比中国高50%。
美国也在努力应对极端的政治压力。据一些经济学家预测,今年美国经济将增长3%-4%左右,但美国经济可能要到今年下半年才能恢复到2019年的规模。
据摩根士丹利估计,中国今年的经济增速有望达到9%。
韩国零食生产商好丽友食品有限公司全球业务管理部主管Chung Yong-soo说:“中国将永远是我们的主要市场。”
20世纪80年代,好丽友与百事公司建立了合作关系,推出了可以在韩国市场销售的新产品。不过,在中国销售产品日渐成为该公司利润的重中之重。
2020年前三季度,好丽友在中国市场的营业利润同比大增28%,这得益于向中国市场推出新产品,包括糯米口味的巧克力派等。在中国市场的销售额占好丽友2019年总销售额的48.2%,相比之下,2010年的占比是38.7%。
工厂重新启动
经济学家多年来一直警告说,中国的劳动力成本持续上升、债务负担不断加重,生产率提升速度也在放缓,将危及其作为世界工厂的地位。美中贸易战以及关税加征举措进一步削减了中国的优势。
但中国商品出口额在全球商品出口总额中的占比仍在提高。来自牛津经济研究院的信息显示,2020年11月(可获得相关数据的最近一个月份),这一占比为15.4%,而在2019年底,也就是新冠疫情全面暴发前为13.7%。
这种增长的一个驱动因素是,中国迅速转向销售个人防护装备,比如口罩和呼吸器;此类产品的销量在新冠疫情期间激增。
中国政府采取了强有力的干预措施以遏制新冠疫情,并帮助工厂和企业保持运转。政府曾封锁国内大片地区,并禁止人们出远门,这在自由度更高的国家是很难做到的。
在美国,新冠死亡人数已接近38万。
中国政府要求国有银行暂停向受疫情影响的企业和个人追讨债务,并以低于平时水平的利率向小企业提供新贷款。地方官员要求企业达到严格的防疫标准,确保工厂安全生产,某些情况下,要求企业追踪工人与疫情重点地区的联系情况。
包括佛山市在内的许多地方政府派出了班车,一旦相关地区疫情消失,就把滞留在农村的农民工接回工厂。规模较大的制造企业,例如在中国组装苹果公司产品的富士康科技集团,向重返工作岗位的工人提供每人最高430美元的奖金。
佛山市诺比克电器有限公司联合创始人、总经理陈新表示,他与两位合伙人及他们的妻子一道,亲自到工厂的组装线上帮忙,以确保疫情期间空气净化器的订单需求得到满足。现年37岁的陈新说,当地政府确保工厂通过检查后才能重新开工。
陈新表示,2020年3月中旬时,诺比克电器的大约50家供应商几乎都已经复工复产。这些供应商都位于诺比克电器工厂50公里范围内。陈新说,这是中国提供的最大优势,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如此全面、紧密的供应链网络。
随着西方消费者居家时间增加,海外订单激增,诺比克电器由此受益。该公司2020年销售额增长约20%。
中国国家统计局官员张卫华表示,到2020年4月初,中国97%以上的较大型企业已经复工。
包括消费电子产品制造商在内的其他企业的出口订单好于以往。去年11月,中国出口录得近三年来最快增速,当月贸易顺差达到创纪录的750亿美元。12月份的贸易顺差有所收窄。
一些中国商品的买家并不急于恢复采购,他们担心自己已经变得过于依赖中国。不过,他们发现其他替代品没有中国的那么好。
在澳大利亚,Conga Foods最近推出了一系列本地生产的醋,以减少从欧洲进口,同时利用消费者对国产产品日益增长的需求。该公司董事David Valmorbida表示,公司需要从中国进口玻璃瓶装醋,因为澳大利亚制造的瓶子没有合适的。
Valmorbida说:“如果我们能在澳大利亚找到一个可靠的生产来源,能生产出所需的瓶子,并且价格具有竞争力,那我们毫无疑问更愿意在本地采购。”
Kleva Health是一家总部位于旧金山的初创企业,销售家用新冠检测试剂盒,去年夏天,该公司需要大量的唾液收集管。
该公司31岁的创始人David Yu说,最初他决定使用的是加拿大制造的收集管,但在发现中国东南部制造的收集管更便宜、更精准后,他放弃了上述计划。
该公司正在等待FDA的批准,以便向普通美国人出售该检测产品。
扩大消费市场
中国消费者支出在去年秋季出现反弹。据研究机构欧睿国际,2020年中国个人奢侈品市场预计增长了7.6%,而全球市场则收缩了20%。
资金以其他方式流入了中国,为中国打造国内重要金融中心的长期目标增添了动力。根据路孚特的数据,去年包括香港在内的中国市场上市公司数量占全球上市公司总数的43%。欧睿国际奢侈品研究主管Fflur Roberts表示,当世界其他地方停止消费时,中国人仍在继续消费。
虽然去年上半年流向美国和欧洲的外商直接投资大幅下降,但中国的外商直接投资基本保持稳定。中国商务部的数据显示,去年1-11月,全国实际使用外资同比增长6.3%。
据债券通编制的数据,去年12月外资持有的中国债券规模达到创纪录的人民币3.25万亿元,同比增长49%。
以美元计算,MSCI明晟中国指数去年上涨27%,该指数包括在中国国内上市、以及在纽约或其他地方上市的中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