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B站補上版權課的時候了。
長短視頻世紀大和解之後,B站的版權官司越發顯眼了起來。
7月23日,北京市*人民法院出具了一份裁定書,CBA(中國籃球聯賽)起訴B站侵權,并索賠4.06億賠償,這也是國内體育版權史上*侵權索賠案。
以“侵害作品網絡信息傳播權”查閱抖音、快手、B站等企業公開侵權資料,「新熵」在企查~看到,抖音涉及侵權案件613個,快手942個,B站1394個。在數量上,B站完勝。
近期,傳聞B站裏的部分外國綜藝節目也将陸續下架,這次用戶們還沒來得及傷感,就有網友發言:“侵權下架不是很正常嗎?以前隻是沒盯上B站罷了。”
一直以來,長短視頻關于版權問題展開辯論時,B站總能逃過一劫。有抖快沖鋒在前,B站委屈得像是誤入歧途的失足少女,總有聲音爲B站奔走呼喊:長視頻失去的隻是版權,B站失去的可是創作自由啊。
在關于B站商業模式、用戶數量、創作氛圍等多個維度的讨論中,一個*層的事實被完全忽視了:這家以UGC起家的内容社區,至今仍面臨着衆多權責清晰的侵權訴訟,CBA天價索賠掀開的隻是冰山一角。
4億索賠對B站意味着怎樣一個開始?國内外版權主體輪番起訴B站,B站是如何應對的?YouTube治理侵權的案例在前,B站有可能仿效嗎?
4個億的索賠是怎麽來的?
B站曾在2016年成爲上海男籃的冠名贊助商,據傳冠名費1500萬元。随後又獲得了CBA2017-18和2018-19兩個賽季的轉播權。央視體育頻道還曾以《哔哩哔哩刷爆CBA》報道過兩家的合作。
合作結束後,咪咕、騰訊和優酷以每家1.7億元的價格獲得了2019-20賽季CBA的新媒體賽事版權,B站則靠着用戶上傳的方式免費續上了新賽季的視頻,在B站上可以觀看到的内容包括281個CBA聯賽2019-2020賽季的全場比賽視頻,以及416個該賽季的賽事節目集錦。
對此,CBA花了57萬完成了對侵權視頻的搜集采證工作,又根據侵權數量、侵權時長加上版權分銷的價格,算出7876萬的損失,在2021年9月份将B站告上了北京法院。
值得一提的是,2021年6月1日,新修訂的《著作權法》正式實施,新法案規定了懲罰性賠償機制,即“侵權人惡意播放他人有權利的視聽作品的,可以在權利人的實際損失、侵權人的違法所得、許可使用費這三種計算方式的基礎上再加判1到5倍給予賠償”。
所以,綜合B站的諸多行爲,CBA認爲B站存在主觀故意侵權行爲,主張3倍的懲罰性賠償,共計2.36億。
同時,CBA公司還認爲B站違反了《不正當競争法》,追加了1.7億的轉播權和57萬的維權成本,最終得出了4.06億的天價索賠,順便解鎖了“中國體育版權侵權案件*索賠”的成就。
對于體育賽事而言,版權是最重要的資源,其中賽事轉播權是最核心、變現能力最強的版權形式之一。蘇甯體育當年買下英超2019-22賽季在中國的版權費用高達7.21億美元,折合人民币約51.29億元,平均每賽季17億元。當代明誠買下的西甲2017-22賽季在中國的版權費用花了3億歐元,平均每賽季4.8億元。
蘇甯體育如今債務纏身,當代明誠前路不明,而在B站上,簡單搜索就能發現英超2019-20賽季共計七百多個小時的全部比賽合集,播放量達到18.9萬;包括2017-2018德甲聯賽、2018-2019賽季西甲、2019-20賽季歐冠正賽等多個賽事的全程錄像,以及衆多集錦視頻。
如果這些體育賽事版權方,按照CBA的計算方法對B站發起訴訟,B站面臨的将是數不勝數的天價索賠。
事實上,随着《著作權法》落地實施,侵權處罰的*限額不再以50萬元爲上限,而是加入了*5倍的懲罰性賠償,侵權成本大幅度提高,極大激發了版權主體的維權積極性。
據界面新聞報道,2021年6月至12月10日,騰訊以侵害著作權爲由,在全國13個省份的18家法院起訴抖音168次,标的總額超過29.43億元。其中億元以上标的額的案件有4起,《鬥羅大陸》标的額*,達到8億元;其次是《你是我的榮耀》,爲7.55億元。
這些對B站也是警醒。互聯網野蠻生長的時代早已結束,繞不開的版權問題,是始終懸在B站頭上的達摩克裏斯之劍。
B站回頭無岸?
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以“上海寬娛”(B站主體公司)爲關鍵詞檢索,共有875篇文書。「新熵」翻閱了能顯示的前600篇關于B站的裁判文書,時間跨度從2009年12月份到2022年7月份。
2014年之前,牽扯到B站的27份裁判文書中,上海寬娛大多作爲侵權影片的版權提供方,因爲向一些網吧提供影片資源而成爲案件的背景闆。
2014年之後,畫風陡變,B站需要應訴的對象變成了芒果超媒、愛奇藝、優酷、樂視等視頻網站。小破站與愛優騰的糾纏自此展開,并愈演愈烈。
對于B站來說,這一年*的事,是曾經的天使投資人陳睿作爲董事長正式加入B站。同時在成立5年後,B站宣布購入首部正版動畫《每度!浦安鐵筋家族》,站内資源正版化提上日程終于開始。
正版化工作加速的同時,B站的侵權官司也越打越多,江蘇、上海等地方台甚至包括央視國際網絡,也開始對B站發起訴訟。
面臨多個訴訟,B站采用“拖”字訣,與愛奇藝打官司時,以管轄權爲由申請變更審理法院;和優酷理論時,幾次三番上訴優酷不是版權主體;這次和CBA的官司,B站首先提起的也是管轄權異議,并以标的金額巨大的原因申請變更法院。
這些與侵權沒什麽關系的行爲,基本都被法院駁回。但一定程度上确實拖住了起訴者。
愛奇藝花了兩年時間,經過10個裁定書,才拿到了兩部影視侵權的一審判決書。即使是“南山必勝客”,在和B站打官司時,也得經受若幹程序裁定,才能辯論到是否侵權的正事上。
如果說B站的法務團隊從層出不窮的侵權訴訟中學到了什麽,大概有兩點,一是提出各種程序異議拖延案件審理,深受其害的版權方不乏愛奇藝、優酷、騰訊等大廠,這次輪到的就是CBA;二就是試圖用國際通用的“避風港原則”規避平台責任,也就是将用戶個人上傳作爲擋箭牌,以“通知-删除”作爲處理方式,逃避賠償責任。
PC互聯網時代,避風港原則确實使一些網站獨善其身。但随着版權法規的完善和司法經驗逐漸豐富,再加上侵權檢測系統不斷成熟,這條原則的适用性已經大打折扣。
但無論愛優騰聯合500多家影視公司對短視頻二創發起抵制聲明,還是抖音愛奇藝由戰轉和,甚至面對優酷總裁樊路遠在發言時的揶揄,B站始終緘默,不參戰,也不承諾。
闆子打在自己身上總想推三阻四,打向别人時卻可以手起刀落。同樣靠搬運動漫,還起了相似名字同樣的嘀哩嘀哩,被B站一紙訴訟告上了法院,創始人判處有期徒刑三年。
你永遠都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但不正視這些問題,B站也永遠無法安眠。
向YouTube看齊,不敢還是不能?
抖音作爲國内*的UGC平台,已經在版權合作上先行一步,更大的難題擺在了B站面前。
在抖音生态裏的二創作品,侵權可能性更小,那麽很有可能将倒逼一部分影視解說創作者流向抖音和西瓜視頻。
客觀來看,近兩年B站廣告業務疲軟,對創作者的平台激勵下調,使很多UP主開始抱怨收入減少。面對侵權危險和現實利益,創作者把雞蛋多放幾個籃子是遲早的事。
同爲UGC社區的YouTube也曾面臨鋪天蓋地的侵權訴訟,在用戶體量達到一定程度後,YouTube對待侵權問題的兩種手段:堵和疏。
有海外社媒經驗的知乎用戶總結了YouTube的運營筆記,在YouTube的審核系統中,有四種版權管理工具。其中,Conten ID 系統針對視頻ID和音頻ID 分别監測,可以通過相應的反盜版技術做到提前屏蔽侵權内容,準确率接近99%。此外,YouTube與影視公司共同搭建了視頻庫,将用戶上傳的視頻和視頻庫數據進行對比,如果内容存在一定比例的重複,官方就會提示創作者存在版權問題。
這種事前防範的審核機制很少在B站看到,多數情況下,需要版權方監測到侵權行爲,反饋到B站,申訴成功之後B站才會做下架處理。采取事後下架的處理方式或許并不是技術上的難題。
「新熵」曾在一文中提到,一些科技公司研發了全網檢測圖文、代碼、音視頻等元素的系統,可以實現全天候的全網檢測。注冊資本50萬,實繳爲0的成都遊術都能靠着日夜運行的檢測網絡,對全網的《譚談交通》發起無差别追殺,市值100億美元的B站不可能因爲技術門檻做不到更嚴密的侵權檢測。
顯然,除了技術方面的原因,B站還有更多考慮。首先B站用戶數量還屬于上升期,審核力度的收緊無疑将會打擊創作者的積極性。在沒有嘗到更大的苦果之前,B站隻能和版權方玩一些你追我躲的“打地鼠”遊戲。
YouTube的收益轉移政策,也被認爲是值得國内借鑒的版權處理方式。所謂收益轉移,即侵權者發布内容所賺取的收益會跟版權方共有。而這點對B站來說無異于割肉。
今年B站已經降低了創作者獎勵,财報數據連年虧損。新一輪高管架構調整之後,加速商業化成了重中之重,比起花錢,B站更想知道怎麽賺錢。
此外,短視頻能爲長視頻提供的宣發服務,短期内在B站也很難實現。與抖音生态的迥異之處在于,B站并不是一個合格的宣發平台。
以優酷最近的仙俠劇《沉香如屑》爲例,官方發布的二創大賽并沒有吸引到影視區頭部UP主的參加,對劇情、服裝甚至演員演技的吐槽視頻,播放量和關注度更高。由此可以看出,除非極其優秀的内容作品,一般劇集在B站的待遇并不高。
過于獨特的社區氛圍注定B站的難題牽一發而動全身,既不能像抖音那樣“大力出奇迹”,也無法斷尾求生,與侵權内容完全割席。
治愈了全網精神内耗的B站視頻中“二舅總有辦法”,而該如何解決UGC社區的痼疾,最懂年輕人的B站不能繼續裝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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